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每日速讯:「倾听」金牌跟单员

2023-02-27 08:06:30 来源:杭州日报

读稿人语戴维

狂飙


(资料图片)

“老俞”经历了中国外贸行业的狂飙年代。在这位奶奶级前辈身上,我看到了女性的风采——渴望读书,渴望工作,渴望实现自我。

这也是一曲改革开放的赞歌。那个时期外贸人的士气、志气,“金牌跟单员”的风风火火、兢兢业业和事无巨细,令人崇敬。辉煌,并非全靠时运,更多来自于苦练内功和奋力拼搏。

又是一个春天。万物复苏,经济回暖。经历了三年蛰伏,老俞们的这份永不言败的精神在绝地重生的外贸人身上继续高歌,也被年轻一代用自己的方式发扬光大。

金牌跟单员

口述 祝捷蕾 整理 沈静

再出征!漂洋过海接订单,风风火火促生产,经历三年“蛰伏”,中国的外贸行业迎来了一个别样的春天。

这些年,在“危”与“机”中沉浮的,有我曾经的客户、同行、同事和朋友。

我也常常想起我的奶奶老俞——她是中国外贸飞速发展的年代,依靠自身拼搏,赢得无数赞誉的“金牌跟单员”之一,也是领着我入行,手把手教我生存技能的人。

01

奶奶拼命读书的精神感动了学堂先生,先生帮奶奶改名行之,鼓励她大胆实践

我的奶奶原名俞秀英,后来改名俞行之,1932年出生在萧山临浦白鹿塘村,父辈是地道的农民。

奶奶出生前两个月,她的父亲患糖尿病离世。她的母亲,也就是我的阿太,当时才18岁。因为生下的是女儿,阿太被夫家嫌弃,只能怀抱着“遗腹女”回到娘家。后来,娘家也穷得揭不开锅,阿太只能和同村人一起去上海帮佣。

在上海,阿太服务的东家是一位邮政局长。阿太为人本分,干活勤恳,把东家大小姐和二小姐的生活起居照顾得十分妥贴,深得东家信任。夜深人静的时候,阿太牵挂留在乡下的女儿,忍不住默默流泪。东家看在眼里,同意把我奶奶接到上海,和两位小姐一起生活,接受教育。

那一年,奶奶6岁。

在东家资助下,奶奶进入了上海教会学校进德女校学习。她十分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,为了能跟上学校的进度,发奋读书,通宵背课。

奶奶拼命读书的精神感动了学堂的先生,先生还因此帮奶奶改名“行之“,鼓励她大胆实践。奶奶一生正直、拼搏、仗义,做事风风火火,闲不下来的性格,诠释了“行之“二字。

奶奶在上海生活、学习了12年,一直读到高中毕业。

18岁,奶奶回到杭州,和当时在铁路工作的我爷爷结婚,先后生下了我爸爸和我姑妈。我的爷爷很顾家,在此后长达29年的时间里,奶奶都是一名称不上优秀的“家庭主妇”。

有次爸爸和姑妈放学回家,饥肠辘辘等开饭。奶奶突然说要做馒头,可是做馒头要等发面啊,这可把兄妹俩饿惨了。

奶奶即使在家也闲不住,连家具的摆放也经常要去调换。

奶奶想要去工作。儿时的磨砺,在上海开的眼界和学到的知识,都催促着她要去更广阔的平台施展才能。

02

闲不住的奶奶,在服装厂干得如鱼得水,人人喊她老俞

1979年,街道开办了服装厂。奶奶第一批报名进入工厂,学习服装制作。

那一年,奶奶已经47岁了。

很快,她由于文化水平高被提拔进入了厂供销科,后来又担任了供销科科长。闲不住的她,在服装厂干得如鱼得水。厂里的人都喊她老俞,一是因为她年纪稍长,二是她业务能力强,厂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离不开她。

老俞(右二)和同事们

当时服装厂的主打产品是童装。春季要开订货会,全国各地的经销商来杭州采购。

我那年7岁,还被“借”去当过小模特。记得是在凯旋宾馆,我第一次涂了口红。帮我化妆的阿姨还把口红送给了我。那是我人生的第一支口红。

上世纪80年代,国内工厂基本都是先发货后收款。有些经销商会一直拖欠货款。老俞就带着徒弟跑去讨要货款,当时她已经50多岁了。

老俞去过黑龙江的伊春,河南的平顶山,山东的枣庄。最长的一次出差走了快半年。有些经销商不太配合,老俞还是有能力把货款收回来,因此每年都被厂里评为先进工作者。

老俞每到一个地方就会买当地的特产寄回来。家里收到过黑龙江的松子,山东的高粱饴和煎饼。我当时年纪小,因为食物的味道,对这几个地方一直印象深刻。

老俞1987年从服装厂退休,又被返聘。正式退休是在 1990年。她还是闲不下来,在官巷口杭州供销大厦租了铺面自己做服装生意,每天忙着进货、收款,跑业务。

家人都劝她别干了。可这做得好好的生意能交给谁呢?老俞犯了难。

当时,我父亲和姑妈都在国营工厂有着稳定的工作,没有人愿意接手老俞的生意。她只好把摊位和生意都交给了表侄。

03

优秀跟单员能让国外客户放心,也让工厂安心

1992年,有个温州籍的老板在意大利做服装生意,想把订单拿到国内生产,再出口到欧洲。他的办事处急需一名懂服装并且有工厂渠道的本地人。

得到这个消息,老俞激动极了,马上打电话自荐。

我爷爷刚好退休,可以承担家务,于是老俞一头扎进新的工作岗位,当起了外贸跟单员。

这一干,是整整16年。

跟单员,在国际贸易中是关键角色,他们根据订单要求,代表公司选择生产企业,监督生产进度,确保合同如期完成。服装的面辅料和尺码都种类繁多,跟单员是一个相当繁琐的行当。

温州老板的公司在国内刚刚起步,老俞说是当跟单员,大小事情都得管。

一次,国外传来一份订单,女式羽绒服600件,两种颜色,三个尺码,并寄来一件样衣做参照物。老俞马上联系对口的工厂核算报价。当时杭州东站附近的华兴羽绒衣厂,诸暨牌头的羽绒衣厂都来报价。

老俞需要复核一下各种面辅料的用料,定品质,然后安排工厂打样衣,复核衣服的各种尺寸是否正确,邮寄给国外客户确认样衣,一切细节确定下来,等客户的订金或者信用证到了,马不停蹄地安排大货生产。

大货生产开始才是老俞最忙的时候。服装订单最容易出问题的地方就是面辅材料和样品出现差别。因为生产工艺不成熟,面料染色会有缸差(指染色中的布第一缸与后面一缸的颜色差异)。缸差有一个色差接受标准,色相不能偏很多,深浅度可以有左右浮动,但这没有统一标准,不同客人有不同的接受度。

一旦大货面料辅料进工厂,老俞就要去工厂核对各个即将用于大货的材料是否符合要求。如果不行,得要重新备料,一般面料不开裁是可以退换的。可以说,环环相扣,步步惊心。

老俞的神经被这每一个订单的每一个环节牵动。优秀跟单员能让国外客户放心,也让工厂安心。而这放心和安心背后,是老俞的兢兢业业和事无巨细。

她的操心,偶尔也会“豁边”。

年轻的温州老板对老俞很是敬重,凡事都愿意听取她的意见。于是正直老派的老俞干脆“管”起了老板。

有一次,老板和工厂的业务员在办公室打牌,正打在兴头上,老俞进来了,直接把人轰出了办公室。

老俞回来后,愤愤不平地说起此事。爷爷劝她别管得太宽,毕竟人家是老板,得留面子。

但耿直的老俞不听啊,怎么也拦不住。

04

我开始以同行后辈的身份,重新认识“老俞”,我的奶奶

1992年,老俞开始当跟单员的时候,我正好初中毕业,面临高职分流的选择。

我从小喜欢画画,特别喜欢画仕女图。

老俞说,“衣食住行”是民生之本,每个人都得穿衣服,做衣服的人永远不会被淘汰,不会没有饭吃。

于是,我报考了服装职高,开始学习服装设计和制作,和老俞成了半个同行。

我开始以同行后辈的身份,重新认识老俞。

老俞(后排中)陪我(吹蜡烛者)过生日

那个儿时记忆里常常不着家的奶奶,那个在家里宴请宾客,喝着老酒,和朋友谈天说地的奶奶,那个从全国各地带回甜蜜糖果的奶奶,她从事的工作,琐碎到令我无法想象。

每年暑假,我都会跟着老俞去“实习”。那些美好的服装设计图只存在于秀场和设计稿里,现实中服装跟单工作是繁杂的重复。

老俞最常说的一句就是:“工厂一定要多跑,要多了解情况,才能尽早发现问题。”

我第一次跟着老俞去验货,是在诸暨牌头的一家羽绒衣厂。服装的生产是反季的,羽绒服的生产要在夏天完成,才能赶得上海运去国外应季销售。

这是一家50人左右的乡镇企业,位置很偏僻。七弯八绕,我在路上就晕车了。

到了工厂,100来平米的车间,有30几个缝纫机位。夏天做羽绒,车间里没有空调。室外37度酷暑,室内闷热难当。机器散发热量,从大电扇吹出火烫的风。缝纫机迅疾的“哒哒”声犹如火上浇油。

工人们挥汗如雨。这是生计啊!

服装生产是计件制,比如一道缝合袖子的工序能赚几分钱,缝得越多,工资就越高。女工们驾驭着缝纫机,几乎要成为机器的一部分。

05

老俞待人不分贵贱,把各个工厂的工人都当成朋友

等我和老俞把所有的面辅料核对好。已经是晚上9点,但试样衣还没生产出来。只好留宿在厂里。

工人宿舍的厕所间灯是坏的。第二天早上刷牙的时候,我才发现水龙头里流出的水很混浊,仔细一看,还有扭动着的蚊蝇幼虫。

我一阵恶心,尖叫了一声,委屈地大哭起来。

老俞拍着我的肩膀,“安慰”我: 这是雨水池的水,漱漱口没事的。那些工人都这么过来的。人家有的比你年纪还小呢。

那一刻,我一边感佩老俞的坚强,一边对自己这朵“后浪”是否能追赶上前浪产生了巨大的怀疑。

毕业后,我在老俞的介绍下进了浙江省商业集团进出口公司上班。

老俞的教导是“传家宝”。年轻稚嫩的我,把那套“待人之道”牢牢记在心里,不论去哪里,遇到什么人,只要对方比自己年长,都尊称一声“师傅”。

第一次见财务部经理,我毕恭毕敬地喊了一声“戚师傅”。“戚师傅”只有30岁,摩登靓丽,被我吓了一跳。

老俞待人不分贵贱,把各个工厂的工人都当成朋友。有一年春节,转塘帽厂有一批江西小姑娘买不到回家的火车票。老俞通过关系,帮她们买好了车票。

当时我们家就住在城站边上的莫邪塘,老俞就把十几个小姑娘都接到家里“打地铺“,好让她们赶上第二天的早班车。

66平米的家,原本就住着我们一家6口,那天晚上又添了一地的小姑娘,让人不好下脚。

06

凭借着入门级英语,再加上手势比划,老俞和意大利老板沟通无碍

上世纪90年代初到2000年前后,中国的外贸行业突飞猛进。

那位温州老板实现财务自由后,隐退江湖。老俞也迎来了下一任老板,意大利人毛家乌尔,我们叫他“老毛”。

老毛是一家意大利服装公司的设计师,来国内验货时认识了老俞,后来他自己当了老板,就任命老俞为公司驻杭办事处的负责人。

老俞和意大利老板“老毛”

凭借在学校学过的入门级英语,再加上手势比划,老俞和意大利老板沟通居然无碍。他俩一个接订单,一个跑工厂,配合默契,生意越做越好。

一次,他们一起去工厂验货,车在高速上发生追尾。车祸发生的瞬间,老俞拉了老毛一把,老毛没事,老俞被撞得锁骨骨裂。

经历了这一遭,老毛开始叫老俞“妈妈”,说是她救了自己的性命。事实上,他的俞妈妈也只比他大了十岁。

2007年,老俞以75岁高龄正式金盆洗手。同年,爷爷过世。爷爷的离开,让老俞一下子变得柔软起来,也慢了下来。

她老了。

2008年,金融危机爆发,外贸行业遭受重挫。许多企业出现零利润甚至亏损。工厂倒闭,从业者纷纷转行。意大利人老毛在杭州的办事处关张了。

老俞帮忙处理善后,把留在国内的每一个同事都安顿好。有的进入大的外贸公司,有的进了工厂。

07

那一刻,我意识到自己和奶奶的不同

我的表弟张帆小我两岁,脑子活络,办事麻利,从小就有一个“老板梦”。如果说老俞把我带在身边,是为了让我接她跟单员的班,那她对张帆的培养,就是奔着“自立门户”去的。

张帆大学一毕业,老俞也把他带入了行,送他去北京学意大利语,鼓励他和老外合开办事处,把自己的工厂资源介绍给他。张帆没有辜负老俞的期望,把小小的纽扣服装辅料生意做得风生水起。

退休以后的她,常常去张帆的公司看看,偶尔也来我办公室里转转。我的同事都认识她,听过她的励志故事,亲热地喊她蕾蕾奶奶。

她永远离开我们,是在2015年。

几年后,因为公司业务调整,我转行了。张帆也因为国际行情的变化慢慢淡出了外贸圈。

2001年,我和先生去影楼拍婚纱照。影楼提供的服装有西式婚纱、改良旗袍、朝鲜服饰,还有和服。我当时心里挺疑惑的,中国古代历史上有过那么多朝代,每个朝代都曾经辉煌过,博物馆里各个时期的文物都那么精美,古代女子的簪、钗、环、佩样样考究,为什么在影楼里见不到?

2008年,我在西湖琴社学习古琴时,结识了当时杭州穿汉服的第一人杜峻(网名“寒音”)。通过她的介绍,我终于找到了组织,欣喜若狂地一头扎进了汉服圈。

那一刻,我意识到自己和奶奶的不同。做服装对她来说,是养家糊口的生存本领。对我来说,是发自内心的热爱。

最初做汉服推广都是网友自发组织的。我们互称“同袍”(典出《诗经》“岂曰无衣,与子同袍”),在清明、端午、中秋等传统节日里身着汉服走上街头,向路人宣传汉文化。

慢慢地,网友们开始一起复原文物中的布料和衣服。

我查阅资料,研究制式,参考博物馆展出的服饰品,搜集好材料,制作攒珠花簪,如痴如醉。朋友们都夸我手巧,我自己是真心喜欢,哪怕全身心投入也不觉辛苦。

奶奶教我做人要脚踏实地,守规矩,我做配饰的时候也常常想起她的话。什么样的服饰要配什么样的饰品,我心里有个标准在那里,制式对不对,工艺准不准,用料是不是对版,是我最最“计较”的事情,绝不乱套。

我常常一边做一边琢磨,手上被磨出老茧,被烫出血泡。有一次,做一件仿故宫款的攒珠花簪,要把头发丝那么细的彩线细密地绕在铁线上,为了追求贴近古物,我整整做了一天一夜。

奶奶离开我8年了,我很想念她。她对我的影响一直流淌在我的血液里,我是带着她的期盼和爱,从事着自己热爱的工作,或许没有她那个年代的轰轰烈烈、大起大落,却也朴素、温暖,充满了力量。

近几年,传统服饰越来越被人接受,中式婚礼也越来越流行。我挺开心的,感觉自己也出了一份力。

说来也巧,我的女儿阿乐从小受我影响,也喜欢画画。她选择了美术专业,即将参加高考。就像当初奶奶对我一样,在阿乐的人生重要时刻,我对她也有一些期许——

愿她有发自内心的热爱,愿她同样有顽强拼搏的勇气!

(版权所有,请勿转载)

END

关键词: 我的奶奶 风风火火 如鱼得水 事无巨细


错误651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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